半夜亂逛網路，得知Vtuber熊頭最近的蘿莉控發言引起爭議。

我第一時間感到很毛，然後就去春魚的DC確認春魚粉絲跟熊頭之間的距離。結果，光是意識到春魚DC裡面很多人的台V入坑是熊頭，就感到反射性地反胃。很希望春魚箱不要跟他有任何瓜葛......也很希望所有我有追的台V不要用真人蘿莉情色當梗。

　

　

我之前就聽說過熊頭，也知道他一直都是以蘿莉控為主要人設。畢竟我有追春魚蘿莉擔當之一的平平子，當然也在觀眾留言中久聞這號人物已久。但我以往不甚在意，因為我以為他只開二次元蘿莉玩笑的梗。

但剛剛才知道原來他也會講一些對三次元蘿莉意淫的話、看過真人蘿莉情色片，而且他曾在開台時跟觀眾分享自己國中時偷摸女同學胸部的事情。然後他本人完全不覺得上述這些有什麼問題，觀眾也都覺得這些只是個梗而已。

　

　

其實我覺得這起爭議對我來說不好處理，這是因為我認為這涉及兩個族群之間的利害衝突。一個族群是特殊性癖者。另一個族群是易/曾被性騷擾的人，主要多為女性，以及經歷童年性騷擾/性侵經驗的倖存者。

　

　

我支持要給特殊性癖的人安全說話的空間。不論是正太控、蘿莉控，或是戀物癖、戀屍癖等等。不過因為這樣範圍有點框得太大，我這邊先把談論範圍鎖定在與兒童色情相關的性癖者，也就是蘿莉/正太控。因為他們的性癖好很小眾，常被認為「變態」「噁心」「犯罪」，所以總需要躲躲藏藏，害怕暴露自己的性癖。

而我認為，性癖是性幻想的材料與性衝動的刺激來源，它並不必然涉及犯罪行為。而且我相信，讓特殊性癖的人有一個發洩慾望、抒發情慾的安全空間，只要不涉及對真實未成年者的性互動、侵犯真實未成年小孩的性自主權，這些私人的慾望、發洩，都是正常的。所以我認為網路平台可以提供人交流二次元兒童情色創作，給予蘿莉/正太控有正常抒發情慾的權利。

我先假設熊頭粉絲有一群就是這樣的特殊性癖者。而這之中有些人會認為，所謂女權戰士正在壓縮他們能擁有性癖話題的空間。他們認為在公共言論的場域中，他們是受壓迫的人，被女權逼迫閉嘴或道歉，所以他們才會反彈。

　

　

可是我覺得他們的這種認定忽略一件事情，就是以這種性癖而言，慾望者與被慾望者之間，的確有明顯的權力關係差異，在真實社會中這種權力關係常演進成一種支配與壓迫，變成駭人聽聞的犯罪事件。女童或男童被性侵的新聞事件就是這樣。（且如果他們的真實性別是異性戀男性，那麼在仍有男性崇拜的現代台灣社會中，他們本身與女性之間也有這個權力關係的問題）

所以我認為他們不能忽視的是，當他們的性癖言論存在於公共的言論場域時，它可能勾起的創傷經驗聯想，或是可能助長的壓迫關係。這所衝擊到的就是我前面提到的，跟蘿莉控有利害衝突的群體：曾有童年經驗的性侵/性騷倖存者。

　

　

在意識到特殊性癖族群與性騷/侵倖存者之間的這層衝突後，我個人對於特殊性癖言論劃出的底線是：二次元意淫發言，因為是虛擬人物，所以沒問題，但三次元意淫發言，在公開空間就是不行。

而私密空間的三次元意淫，它只存在於私密場合（例如兩三好友之間的私下聊天），這些既然不會傳出去，那就沒差，反正除了這兩三個人也不會有其他人知道。但是即使是在私密空間，我也一樣不能接受私下傳遞真人蘿莉/正太情色片。原因不太需要說明吧？因為傳遞與觀賞這種影片，表示默許甚至鼓勵這種危害未成年女孩/男孩性自主權的影片拍攝行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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熊頭的粉絲在熊頭的直播—— 換言之，一個完全開放的公共空間 ——中，渾然不覺得他的言論與做為有什麼問題（罔顧女同學意願偷摸女同學胸部、觀看真人蘿莉情色片，在直播平台或社群媒體說一些意淫三次元女童的話），表示這些人完全沒有察覺到他們自己與女童之間權力關係的存在，甚至有可能在他們認知裡，完全沒有存在過兒童色情的性騷擾/性侵倖存者，所以才能說這些都只是「玩笑」或「人設」。

　

　

我想要相信溝通與同理的可能性。而我理解憤怒是阻礙溝通最快的方式之一。所以當我看到那些「生下來就是要被幹的性別」「小學生就是要緊」之類的NG言論時，我嘗試讓自己不要憤怒，嘗試讓自己去理解這些嘲笑女權的異性戀男孩子們的想法。然而我也發現，原來在我抽掉自己的憤怒與仇恨情緒之後，遺留下來最真實的情緒，是害怕。

當這種害怕燃起時，我曾經喜歡或欣賞過的，現實社會中與虛擬世界中的生理男子，都會在一個瞬間，令我感到恐懼與疏遠。

不管有沒有被性騷擾或是性侵害的經驗，這種對男性的害怕其實是非常多女生們的共同經驗。因為我們從小被這個社會教育，男性使用力量（或男子氣概）支配女性，就是這個社會運作的邏輯。我很喜歡的一位評論者V太，最近寫的一篇文章將這形容是「懸在女性頭上的刀」，恫嚇著女性，形容得非常精確。

有些人說「這是熊頭的人設，認真你就輸了。」但V的人設在此時對我來說，是個無法被合理化的名義。有在追V的人應該都能理解，追V是一種虛實參半的體驗：人設是設計出來的，但因為需要大量直播開台、與觀眾密切互動以達到「陪伴感」，其實V一定多少都會分享很多自己的真實經歷與真實觀點。而我沒辦法說服自己，他看了真人蘿莉色情片說「不好用、沒發育、督不太下去」、直播上說國中時自己偷摸女同學胸部、偷看女同學的內褲然後「硬爆」等等這些言論行為，可以用人設帶過。我其實不太懂要怎麼假裝這些都只是虛擬事件。

　

　

寫這麼多是因為，我有在追V，雖然我只是個雲觀眾，但我畢竟也可以被算是一部分女性觀眾的觀點吧？希望各家個人勢與企業勢V的闆闆們也能聽到我們這些女觀眾的心聲。我真的不希望看V這個我原本的休閒與放鬆之處，也成了充滿壓力跟恐懼的地方。

然後我也自不量力地希望，熊頭或是他的粉絲能有機會看到，我盡了自己最大程度善意理解你們的這篇文章。希望你們能讀到並且認知到：這次的炎上不是什麼女權分不清楚玩笑與現實，而是因為這些言論會真實地觸發性騷擾/性侵倖存者的創傷經驗與女性的恐懼情緒。

我也會鼓勵其他不認同熊頭的蘿莉/正太控出來發言，也就是能夠劃分二次元言論界線跟三次元界線的人。現身有機會破除大眾對特殊性癖的迷思，也能奪回話語權，不要讓熊頭這樣的人繼續當蘿莉控代言人。（說起來我自己也是有某種程度正太控，也讀一些正太二次元色情作品，雖然不很算是我的菜，但凡是看到對二次元正太意淫的言論我也都覺得是有趣的。）

最後我又轉念，不只是想鼓勵不認同熊頭的蘿莉正太控發言，而是希望鼓勵所有不認同他的正常男性出來說話（女性不需要鼓勵是因為已經很多女性出來說話了）。前面我所寫的文字，為了同理與聚焦重點，所以盡可能地把談論範圍主要鎖定在特殊性癖者（也就是我對熊頭粉絲的基本假設），可是最後我還是覺得，我無法忽略這些發言引起的背景，跟這個社會默認男性擁有權力支配女人的性之間的關聯性，所以男人在這個背景下當然也是關鍵利害關係人。如果正常男人們沒有表態，整個社會氛圍當然繼續假設男人們都喜歡這種運作模式，那也繼續默許與鼓勵了這種「男人有權支配女人」的背景邏輯。

　

　

P.S.

我知道蘆棠跟春魚箱裡的露恰都有蘿莉控的人設，但是我所認知到和看過的她們的影片中，這些都還僅限於二次元小女孩，所以完全不會引起我的反感。當然我希望她們的玩笑繼續僅止於此。

其實我在許多網路影音作品中，都曾經有升起類似的反胃感受，只是強弱差異而已。有時候因為知道大家把它當梗，所以就默默接受。但還是會意識到這是一個以異性戀男性情慾為主宰的社會環境，所以這些令我直覺感到不舒服的創作才會被接納、或是被容忍（玩笑和犯罪當然有距離，但玩笑可能引起的聯想和情緒，仍不應被忽略）例如：

延伸來說，這可以說明為什麼我很喜歡看男同志、腐女或女同的色情玩笑，因為它們帶我跳出一個異性戀男性主宰著情慾想像的社會，女人不再只是作為被慾望、被控制的客體存在於社會中，所以這些玩笑我通常可以感到自在許多。也因此，像是看黃大謙跟彭彥儒這樣的YouTuber聊色對我來說就是有趣的。

然後我也很喜歡某些針對異男的腐女玩笑，是因為這些玩笑不只跳脫異男的情慾框架，還反過來挑戰了異男熟悉的情慾樣貌（這說明了我為什麼喜歡牛奶哥在《好好說話好不好》裡面談到他配完R18成人作品後自陳心得的那一段XD）。（等等！我現在根本是在開新話題了，我得煞個車）